“研究生班里所有人都在考公。”(研究生班里有几个人)

@秃头研究所monsters(公众号)
?? 根据国家公务员局网站数据统计,2023年国家公务员计划招录3.71万人,近260万人报名过审,报名人数较之2022年增长了50万人,同时也达到了近十年最高报名人数与增长人数,通过资格审查人数与录用计划数之比约为70:1。今年所有岗位中最热门的为青海省税务局一级行政执法员,招录1人,报名人数6764人,报录比6764:1。

?? 如果在b站、小红书、知乎等分享性社会媒体上以「考公」作为关键词进行搜索,就会发现大量阅读量、点赞量、收藏量都在10w+以上的热帖。其中考公经验帖与咨询帖占所有热门帖的80%,其中如「应届生听劝!毕业了就去考公务员」「中国“铁饭碗”top10专业报考指南」「适合女生的公务员三大清闲岗位」「应届生必须要考公」等文章高居算法推荐前列。有意思的是,另外20%的热门帖多为公务员上岸吐槽,其中「应届生最大的无知就是考公很容易」与「关于考公大家都不敢说的大实话,很难听」等视频仅次于经验贴的播放量。人们是如此割裂,一面学习如何考公,一面感受公务员的真相,但最后回到现实,依然成为250万分之一。

???另一个趋势是,公务员招聘正在向应届生与头部院校倾斜。以湖北省为例,2022年武汉市公务员共计招聘979人,其中765人来自985或211院校,76人来自武汉大学,46人来自中南财经政法大学,6人来自清华大学。放眼全国,根据各高校发布的本科应届毕业生就业方向统计,全国211高校选择考公的比例,占总毕业人数的70%。985与211研究生考公比例,也占总毕业人数的64%,其中人文社科的就业率偏低,考公人数远高于理工科。

?? 这些数据如果变成最直观的结果,就是当我与几位「计划考公」「正在考公」「考公上岸」的访谈对象聊到新传毕业生都在考公中再次挣扎时,她们都不约而同的给出了相类似的答案:“我们整个班所有人都在考公”、“我们宿舍六个人全都在考公”、“我们班除了个别一些特别喜欢新传和想去大厂搞钱的,其他都参加了国考”、“我身边没有不考公的人,就算有些人也在投简历去公司,但还是会同时准备考公,两手打算。”

?? 另外,在还没上岸的准研究生中,今年秃头所24届招生中有一项关于「考研目的」的问卷调查,其中有40%左右的人在职业规划一栏写下了「考公」。当考公开始出现了院校和应届生的倾斜后,很多人在考公之前,必须先考研。考上了研,再考公,考上了公,人生仿佛才能“上岸”。

?? 最后,还有两条新闻:2023年3月,西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开设公务员专业,专业全称公务能力与公务员文化素养;同月,一位因父母的要求而考公6次未能上岸的年轻人因重度抑郁症选择了自杀。

?? 我们的岸,到底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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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2/fri.

稳定和清闲是一座关于考公的围城@tutousuo???

“那么,你是为什么决定要考公的呢?”
“我曾经也有一个向往自由的灵魂,但我这个灵魂在找工作的时候被社会鞭打的体无完肤,碎成了一片一片的。我从来都没想过我作为一个热门城市211新传专业选手会找不到工作,一个多月投了无数的简历,每一次的杳无音讯和失败的通知都在击碎我对自由的想象。正好那个时候投各个大厂需要做行测笔试,考公也要做行测笔试——反正都是一样的考试一样的准备,我就也同时报名了考试。不止是我,我们整个宿舍都报名了考试,然后就用我们最擅长的方式——考试,获得了一份基层公务员的工作,做了好几年。最大的感受,最大的感受就是谁再说公务员清闲我真的会生气,从入职第一天起我就在加班,加了两年班了,捅喉咙抗洪水我一个没缺席,做会议笔录从早写到晚,手都写哆嗦了,然后继续加班。就和所有996的民工一样,他们为资本家打工,我们为人民服务。服务到下班后,就只想蒙头在被子里搞点cp,做个单向度的人,没有自由的灵魂,因为没有假,也没有什么时间。”“我自认为是一个人生规划很清晰的人,我就想在家乡呆着。我家乡虽然是省会城市,但就是那种对文科生一点都不友好的工业二线城市。你在这个城市里找不到一个叫得出名字的媒体,也没有任何互联网的痕迹。所以如果我想回家,我唯一的办法就是考公——所以从考研开始我就很明确了自己要考公,读研的时候也积极准备,一切都按部就班。考公对我来说就等于是回家,回到让我安心的地方,和父母,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其实你会发现,自由与意义这些读书时候想的东西在面对毕业、就业、未来这些词语的时候非常无力,大家根本没时间想自由和意义,都是一下子被推到人生的十字路口,没有什么太多的选择——我看起来好像是考公上岸了,但当家门口的地方公务员和北京天花板式的公务员岗位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也是那个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不知道岸在哪里,一切秩序都被打破后无助的人而已。”
“我想考公的理由很简单,我想离开大城市。在北京或者上海这样的城市里实习的日子实在是太窒息了。我印象非常深刻,有一天晚上我和朋友吃完饭,9:30从望京坐地铁回家,整个地铁里全部都是穿着黑色羽绒服回家的人,大家一句话都不说只是低着头看手机——这个时候我低下头,发现自己原来也穿着黑色羽绒服,低着头看手机——太累了,太不像一个正常的人了,房子是租的,什么都是租的,生活也是租的,很没安全感,所以我想回家,回家会有一点归属感和确定性。而我既选择回家,又能拥有一份还不错工作的唯一办法就是考公。我正在准备考,我想考公应该能把我从9:30满是黑色羽绒服的地铁上拽下来,从租的房子和租的生活里救出来。”
已经参加过考公成为公务员的人、考公刚刚结束即将成为公务员的人,以及即将参加考公的人,她们在说考公的原因,但也不仅仅是原因,更在说我们这个充斥着不确定性、每个人漂浮在城市中没有归属、一切自由与理想都丧失意义的时代。考公与成功考上公务员上不了岸,我们这一代人一辈子可能都要飘在水里做个水鬼——可是做个水鬼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没有岸,有些东西却伪装成了「岸」的模样,给人虚假的希望。
考公就是这个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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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考试来获得生活的「确定性」
??? / tutousuo?/ 考公的后浪们?/

「稳定」是聊考公与与公务员绕不开的词——在几乎所有关于考公的机构宣传、考公的深度报道和考公人的生活追求时,这个词都会反复反复地出现,于是我们在这番话语即意识的逻辑下,先天性的将考公与稳定划上了等号。没错,考公意味着获得一个公务员的工作,而公务员的工作意味着工作的稳定性、生活的稳定性、福利与保障的稳定性。

如果时间往前推20年,稳定性的确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千禧年之初的人们可不追求稳定,大家追求新鲜的、刺激的、创造性的内容,于是工业化与城市化的浪潮随着互联网浪潮一同席卷了中国,也带来了社会经济的高速发展——而个体在社会飞速发展与意识尚未觉醒的年代,得益于体制与宣传的浸润,而创生出了集体性的理想。所以我们的父母亲那一代人出生于不稳定之中,依赖于集体性的意识,获得了一种天然的社会自洽:他们不会过多的思考自我或者意义,仅仅是作为社会组织发展中的一个零件,在特定的社会角色下生活与获得酬劳。

但二十年的社会大组织化发展,机器与零件也进化出了自我意识——这就是我们这一代人的起点。我们出生于一个社会分工、社会阶层、城市的发展与贫富格局已然确定的时代,在这样的时代中我们无波无澜的长大,衣食充足思想健全,唯一在成长过程中被耳提面命的就是「好好考试」,因为好好考试可以打破已经相对固化的阶层、因为好好考试可以创造出新的人生可能性、因为好好考试可以突破现有的社会分工与地域差异,去往全新的城市。

考试是我们最熟悉、最擅长的,在人生的十字路口进行选择的方式。所以在应试教育与考试教育培养出来的我们,在遇到诸如「毕业」「找工作」「离开校园进入社会」这样与我们的常规认知不符的新选择时,很多时候会选择逃避到我们自己熟悉的领域:

考研,或者是考公。

所以考公的稳定性和确定性不仅仅来源于考上公务员后带来的系统性保障,更来源于「考试」这件事本身,就是我们最有安全感的、中国这一代青年人最擅长的方式——比起拿着简历去海投、比起和一群人面对面竞争、比起用更直白的方式展示自己的

优点获得工作和报酬,读一沓又一沓的书,然后自己面对一张试卷孤军奋战的方式,似乎更符合我们习惯,对于这种借助考试从而实现的人生阶段跨越也更熟悉。

公务员意味着稳定性和确定性,但其实「考公」本身也是另一种稳定性和确定性。

而这样的稳定性和确定性,如果和社会的空心化撞在一起——青年人既没有太多明确的目标,又直面就业市场糟糕的形式和自己根本不擅长也无从学习的招聘与就业,就很容易的逃入「考公」这件事本身带来的安全感中:反正不确定做什么,也不需要特别去争取什么,那就再考试吧,我们似乎擅长的也就是考试了。

除了考试本身的确定性之外,另一层的稳定和确定,当然就要和公务员背后的系统连接在一起,这也构成了常见话语里公务员稳定性的来源:因为背靠社会组织体系,一切都是结构化的、制度化的、有条不紊的,一切也都是有保障的、有安全感的,所以当近几年的社会处于动荡与不确定中,当裁员的风波数次传来,当996与互联网大厂的神话破灭、当城市化成为绝大多数年轻人的噩梦,而脱下长衫回到家乡成为很多人重建内心秩序与归属感的方法时——

去公务系统里工作,就成了那个突破城市与城市发展不均衡导致的工作资源、工资水平差异,且让个体不至于因为工作和薪水问题而在大城市漂泊而丧失归属感和安全感的唯一办法。

这也是比公务系统本身的保障来的更重要的一种「稳定」,有归属感的,有家的、贴近父母与自己熟悉的成长环境,但工作也不会太差的稳定——很多人选择考公,尤其是近些年基层地方公务员的火爆,皆可从中窥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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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陷入长久的权力「臆想」中
??? / tutousuo?/ 考公的后浪们?/

如果说,稳定的同时又能和权力勾连,稳定且体面,有保障且有权力,那这份工作就不再是一份简单的社会分工,而变成了一种社会身份的象征——考公与公务员如此火热的另一层现实原因,则在于此。

这里不得不提到在「考公」中扮演了非常重要助推作用的另一个非考生群体,即「考生的家长」。其实现实情况是,公务员于当年的年轻人来说更类似一个「稳定的、寻求确定性」的工作,但对于家长们来说,则更接近于一种「体面的工作」。

上面提到,我们的父母生于集体主义的年代,也深受社会宣传的影响——宣传的话语中带着权力的影子,对于从未接触过权力,始终处于权力影响下的普通社会个体而言,权力的外层就笼罩着梦幻般的虚影:中国的人情社会中,权力意味着便利;盘根错节的系统工作里,便利意味着丰厚的灰色收入;影视剧与街坊领居的八卦中,权力、领导、公务又意味着清闲、舒适、看报纸喝茶打发一整天。

有权力又舒适——中国式家长,或者用一个最近很流行的词:东亚家长们对子女成才的期待,莫过于权力;对于子女的关怀与疼惜,又全部体现在了「舒适」二字中:“去考公务员吧!有了权力大家都愿意来和你结交,既有社会地位和随之而来的金钱,上班又惬意且舒服。”

于是,考公和公务员,成了那个被建构出来的社会神话:去企业就是打工仔,去考公就是名利双收。

有无数的案例可以佐证父母对公务员的想象,既有曾经流行的「最受丈母娘喜欢的官里官气的穿搭」,也有引文中提到的「在父母的要求下考公6次最终重度抑郁」等等。而在我们关于「父母对公务员与公权力的想象」之中,又有一条潜在的关系链条:

三四线甚至再往下的城市,以及并没有真实接触过公务员生活的父母,更容易驻足于这种「公务神话」中:外界长期对公务员与权力拥有者的流言与想象,对拥有权力和地位的同辈人的艳羡,常见的街坊领居的互相炫耀与攀比都在无形中建构着一种虚无的权力观,即权力就是一切,考上了公务员就意味着拥有了权力、地位、清闲,成了别人口中的艳羡对象,也成了邻里炫耀的资本,是一件倍有面的事情。

这条关系链的存在,带来的是另一层可见的考公趋势,即考公的地域化——正是因为对于权力的想象来自于口口相传和人与人之间的相互比较,这样的近邻关系与差序格局也慢慢促成了所谓的「考公大省」。

没错,就像山东省那样——当一个小家族、一个街道、一个社区、一个城市里的人都以「考上公务员」为某种衡量标准和炫耀资本的时候,这样的意识也会无形中被扩张成更大的文化:从一个社区到一个街道、从一个街道到一类社会阶层的聚集,再到一个城市,乃至一个身份。

深陷其中的有父母,青年人总是很难真正违背父母的期待;深陷其中的也有我们,当社会的意识与结构建构出了某种想象的时候,这样的想象一定程度上就是现实,所有人都活在这样的想象中。

考公到底能带来什么呢?

在父母的想象中,在我们的想象中,它是稳定的、是权力的、是闲适的、是体面的、是孝顺的、是得体的、是未来一辈子吃喝不愁舒舒服服的生活;但在现实中,它能带来的,只是一场又一场更激烈的竞争,和我们为了某个想象的目标而进行的卖力的、永不停歇的、试图上岸的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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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届/春日基础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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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理论落回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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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公开课/再建巴别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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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独立,畅意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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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真空理想连接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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